后半月馀，绝不复至，亦已绝望。岁暮，解馆欲归 [22] ，女忽至。生喜逆之，曰：“卿久见弃，念必何处获罪，幸不终绝耶？”女曰：“终岁之好，分手未有一言，终属缺事 [23] 。闻君卷帐 [24] ，故窃来一告别耳。”生请偕归。女叹曰：“难言之矣！今将别，情不忍昧 [25] ：妾实金龙大王之女 [26] ，缘与君有宿分，故来相就。不合遣婢江南 [27] ，致江湖流传，言妾为君阉割五通。家君闻之，以为大辱，忿欲赐死。幸婢以身自任，怒乃稍解，杖婢以百数。妾一跬步 [28] ，皆以保姆从之。投隙一至 [29] ，不能尽此衷曲，奈何！”言已，欲别，生挽之而泣。女曰：“君勿尔，后三十年可复相聚。”生曰：“仆年三十矣，又三十年，皤然一老 [30] ，何颜复见？”女曰：“不然，龙宫无白叟也。且人生寿夭，不在容貌，如徒求驻颜 [31] ，固亦大易。”乃书一方于卷头而去 [32] 。生旋里，甥女始言其异，云：“当晚若梦，觉一人捉予塞盎中。既醒，则血殷床褥，而怪绝矣。”生曰：“我曩祷河伯耳 [33] 。”群疑始解。[22] 解馆：辞去教职。缺事：缺憾之事。

[24] 卷帐：即解馆，辞去教职。昧：隐藏。

[26] 金龙大王：即金龙四大王，神名。相传姓谢，名绪，宋时隐居钱塘金龙山。宋亡，赴水而死，明初，因曾助明太祖朱元璋而被封为金龙四大王，是明清时期在运河区域具有较广泛影响力的漕运信仰。详见《苏州府志》。江南：省名。清顺治二年（1645）置。康熙元年（1662）改置江苏、安徽两省。习惯上仍称这一地区为江南。

[28] 跬（kuǐ）步：半步，跨一脚。《大戴礼记·劝学》：“是故不积跬步，无以致千里；不积小流，无以成江海。”王聘珍解诂：“跬，一举足也。”投隙：乘隙，乘间。

[30] 皤（pó）然：须发斑白的样子。皤，白色。驻颜：容颜不老。驻，止，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