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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,方外之地,发文身之民也,,古翦字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自

2022-10-08 04:25:48 发布 浏览 939 次

越,方外之地,发文身之民也,,古翦字。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。自三代之盛,胡、越不与受正朔,非强弗能服,威弗能制也,以为不居之地,不牧之民,不足以烦中国也。故古者封内甸服,封外侯服,侯卫宾服,蛮夷要服,戎狄荒服,远近异势也。自汉初定以来七十二年,吴越人相攻击者不可胜数,然天子未尝举兵而入其地也。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,处谿谷之间,篁竹之中,习于水斗,便于用舟,地深昧而多水险。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,虽百不当其一。得其地,不可郡县也;攻之,不可暴取也。以地图察其山川要塞,相去不过寸数,而间独数百千里,阻险林丛,弗能尽著,视之若易,行之实难。天下赖宗庙之灵,方内大宁,戴白之老,不见兵革,民得夫妇相守,父子相保,陛下之德也。越人名为藩臣,贡酎之奉,不输大内;一卒之用,不给上事。自相攻击,而陛下发兵救之,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。且越人愚戆轻薄,负约反复,其不用天子之法度,非一日之积也,一不奉诏,举兵诛之,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。以上言闽越不宜用兵。

间者数年岁比不登,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,赖陛下德泽赈救之,得毋转死沟壑。四年不登,五年复蝗,民生未复。今发兵行数千里,资衣粮,入越地,舆轿而隃领,领,即“岭”字。自贵州、广西、广东、福建、浙东皆共此岭。古岭内为中国,岭外为百越。今之岭内为湖南、江西、浙西三省,岭外则黔、广、闽、浙五省。拕舟而入水,行数百千里,夹以深林丛竹,水道上下击石。林中多蝮蛇、猛兽。夏月暑时,呕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。曾未施兵接刃,死伤者必众矣。前时南海王反,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,先臣,淮南厉王长也。安之父,故称先臣。间忌,人姓名也。以其军降,处之上淦;后复反,会天暑多雨,楼船卒水居击棹,未战而病死者过半。亲老涕泣,孤子啼号,破家散业,迎尸千里之外,裹骸骨而归。悲哀之气,数年不息,长老至今以为记。曾未入其地,而祸已至此矣!臣闻军旅之后,必有凶年,言民各以其愁苦之气,薄阴阳之和,感天地之精,而灾气为之生也。陛下德配天地,明象日月,恩至禽兽,泽及草木。一人有饥寒,不终其天年而死者,为之凄怆于心。今方内无狗吠之警,而使陛下甲卒死亡,暴露中原,沾渍山谷,暴露,谓骨。沾渍,谓血也。边境之民为之早闭晏开,晁不及夕,“晁”同“朝”。臣安窃为陛下重之!以上言军士逾领,死亡必多。

不习南方地形者,多以越为人众兵强,能难边城。能难边城,谓能为难也。淮南全盛之时,多为边吏。臣窃闻之,与中国异。限以高山,人迹所绝,车道不通,天地所以隔内外也。其入中国,必下领水,今湖南之郴州河,江西之赣州河,皆领水也。此领水当指建昌河、广信河言之。故下文言至馀干界中。领水之山峭峻,漂石破舟,不可以大船载食粮下也。越人欲为变,必先田馀干界中积食粮乃入,伐材治船。边城守候诚谨,越人有入伐材者,辄收捕,焚其积聚,虽百越奈边城何?且越人绵力薄材,不能陆战,又无车骑弓弩之用,然而不可入者,以保地险,而中国之人不能其水土也。不能即不耐也,犹今言不服水土。臣闻越甲卒不下数十万,所以入之,五倍乃足,挽车奉饷者不在其中。南方暑湿,近夏瘅热,暴露水居,蝮蛇蠚生,蠚,音“壑”,毒也。疾疠多作,兵未血刃而病死者十二三,虽举越国而虏之,不足以偿所亡。臣闻道路言,闽越王弟甲弑而杀之,甲以诛死,其民未有所属。陛下若欲来内,来,同“徕”。内,同“纳”。谓招徕、收纳之也。处之中国,使重臣临存,施德垂赏以招致之,此必携幼扶老以归圣德。若陛下无所用之,则继其绝世,存其亡国,建其王侯,以为畜越,此必委质为藩臣,世共贡职。陛下以方寸之印,丈二之组,镇抚方外,不劳一卒,不顿一戟,而威德并行。以上言越人易防,且可就抚。

今以兵入其地,此必震恐,以有司为欲屠灭之也,必雉兔逃入山林险阻。雉兔逃,谓如雉兔之惊而逃也。背而去之,则复相群聚;留而守之,历岁经年,则士卒罢倦,食粮乏绝,男子不得耕稼树种,妇人不得纺绩织纴,丁壮从军,老弱转饷,居者无食,行者无粮。民苦兵事,逃亡者必众;随而诛之,不可胜尽,盗贼必起。臣闻长老言,秦之时尝使尉屠睢击越,尉,官也。屠睢,姓名也。又使监录凿渠通道。监,官也。禄,名也。越人逃入深山林丛,不可得攻。留军屯守空地,旷日持久,士卒劳倦,越乃出击之,秦兵大破,乃发適戍以备之。当此之时,内外骚动,百姓靡敝,行者不还,往者莫及,皆不聊生。亡逃相从,群为盗贼,于是山东之难始兴。山东之难,谓秦二世时陈涉等作难,皆在太行山以东也。此老子所谓“师之所处,荆棘生之”者也。兵者,凶事。一方有急,四面皆从。臣恐变故之生,奸邪之作,由此始也!《周易》曰:“高宗伐鬼方,三年而克之。”鬼方,小蛮夷。高宗,殷之盛天子也。以盛天子伐小蛮夷,三年而后克,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。臣闻天子之兵,有征而无战,言莫敢校也。如使越人蒙死徼幸,蒙死,犹冒死也。徼幸,越人自知不能胜中国而徼求幸胜也。以逆执事之颜行,文颍曰:颜行,犹雁行。鼐案,信陵君书“请为天下雁行顿刃”。雁行者,相连而进。顿刃乃是居前当锋刃也。颜行者:颜者,额颡,居前;行者,若额然,与雁行义异。厮舆之卒,有一不备而归者,虽得越王之首,臣犹窃为大汉羞之!以上言伐越之害。

陛下以四海为境,九州为家,八薮为囿,江汉为池,生民之属,皆为臣妾。人徒之众,足以奉千官之供;租税之收,足以给乘舆之御。玩心神明,秉执圣道,负黼依,凭玉几,南面而听断,号令天下,四海之内莫不响应。陛下垂德惠以覆露之,使元元之民,安生乐业,则泽被万世,传之子孙,施之无穷,天下之安,犹泰山而四维之也。夷狄之地,何足以为一日之间而烦汗马之劳乎?《诗》云“王犹允塞,徐方既来”,言王道甚大,而远方怀之也。臣闻之,农夫劳而君子养焉,愚者言而智者择焉。臣安幸得为陛下守藩,以身为障蔽,人臣之任也。边境有警,爱身之死而不毕其愚,非忠臣也。臣安窃恐将吏之以十万之师,为一使之任也。一使人便可镇抚闽越,何必以十万之师,仅代一使之任乎?○以上言以德怀远,不必用兵。

淮南王安收养文士,著《淮南子》,亦犹吕不韦好客养士,著《吕览》一书也。此篇盖亦八公辈所为,陈义甚高,摛辞居要,无《淮南子》冗蔓之弊,而精警处相似。班史以载入《严助传》中,与主父偃、徐乐、严安、贾捐之诸篇并列,以见务广穷兵之害,均为有国者所当深鉴。后世如苏子瞻《代张方平谏用兵书》亦可与此篇方轨并驾。

罢珠厓对

贾捐之

贾捐之,字君房,贾谊之曾孙也。武帝时,立儋耳、珠厓郡。其后二十馀年,反者六次。昭帝五年,罢儋耳郡,并属珠厓。至宣帝、元帝时,珠厓反者又三次,帝欲大发军讨之,捐之以为不当击。帝使王商诘问之,捐之以书对。

臣幸得遭明盛之朝,蒙危言之策,无忌讳之患,敢昧死竭卷卷。卷卷,犹拳拳,亦作“惓惓”。

臣闻尧、舜,圣之盛也,禹入圣域而不优,故孔子称尧曰“大哉”、《韶》曰“尽善”、禹曰“无间”。以三代之德,地方不过数千里,西被流沙,东渐于海朔、南暨,声教讫于四海。欲与声教则治之,不欲与者,不强治也。故君臣歌德,含气之物,各得其宜。武丁、成王,殷周之大仁也。然地东不过江黄,西不过氐羌,南不过蛮荆,北不过朔方,是以颂声并作,视听之类,咸乐其生,越裳氏重九译而献,此非兵革之所能致。及其衰也,南征不还,齐桓救其难,孔子定其文。以上言唐、虞、三代不务地广。

以至乎秦,兴兵远攻,贪外虚内,务欲广地,不虑其害。然地南不过闽越,北不过太原,而天下溃畔,祸卒在于二世之末,长城之歌,至今未绝。以上秦务广地而速亡。

赖圣汉初兴,为百姓请命,平定天下。至孝文皇帝闵中国未安,偃武行文,则断狱数百,民赋四十,丁男三年而一事。本一年供役一次,因天下民多,故三年仅供一役也。事,即役也。时有献千里马者,诏曰:“鸾旗在前,属车在后,吉行日五十里,师行日三十里,朕乘千里之马,独先安之?”于是还马与道里费,而下诏曰:“朕不受献也。其令四方,毋求来献。”当此之时,逸游之乐绝,奇丽之赂塞,郑、卫之倡微矣!夫后宫盛色,则贤者隐处,佞人用事,则诤臣杜口,而文帝不行,故谥为孝文,庙称太宗。以上文帝与民休息,不务远略。

至孝武皇帝元狩六年,太仓之粟,红腐而不可食;都内之钱,贯朽而不可校。乃探平城之事,平城,高祖被围之地。录冒顿以来,数为边害,冒顿在汉初最强,武帝欲报祖宗之仇,故兴兵以伐匈奴。又兼用兵于西、南、北三边也。籍兵厉马,因富民以攘服之。西连诸国,至于安息;东过碣石,以玄菟、乐浪为郡;北却匈奴万里,更起营塞;制南海以为八郡。则天下断狱万数,民赋数百,造盐铁酒榷之利以佐用度,犹不能足。当此之时,寇贼并起,军旅数发,父战死于前,子斗伤于后,女子乘亭鄣,亭鄣,边塞屯宿之所,犹今城上之更栅也。孤儿号于道,古文中五字句极少,此连用四句,声调悲壮,可歌可泣。老母、寡妇饮泣巷哭。遥设虚祭,想魂乎万里之外。淮南王盗写虎符,阴聘名士;关东公孙勇,等诈为使者。是皆廓地泰大,征伐不休之故也。以上武帝好用兵,天下骚然。

今天下独有关东。关东大者,独有齐、楚。民重久困,连年流离。离其城郭,相枕席于道路。人情莫亲父母,莫乐夫妇,至嫁妻卖子,法不能禁,义不能止,此社稷之变也。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,欲驱士众,挤之大海之中,珠厓隔海即今之琼州也,故曰挤之大海中。快心幽冥之地,非所以救助饥馑,保全元元也。《诗》云“蠢尔蛮荆,大邦为仇”,言圣人起则后服,中国衰则先畔,动为国家难,自古而患之久矣,何况乃复其南方万里之蛮乎?骆越之人,父子同川而浴,相习以鼻饮,与禽兽无异,本不足郡县置也。颛颛独居一海之中,颛颛,与“专专”同,犹曰区区也。雾露气湿,多毒草、虫蛇、水土之害,人未见虏,战士自死。又非独珠厓有珠犀玳瑁也,弃之不足惜,不击不损威。其民譬犹鱼鳖,何足贪也?臣窃以往者羌军言之,暴师曾未一年,兵出不逾千里,费四十馀万万,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。少府藏帝之私钱,故曰“禁钱”。夫一隅为不善,费尚如此,况于劳师远攻,亡士毋功乎?求之往古则不合,施之当今又不便,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,《禹贡》所及,《春秋》所治,皆可且无以为,愿遂弃珠厓,专用恤关东为忧。

贾君房在当世有文名,故杨兴曰:“君房下笔,语言妙天下。”昔亡弟愍烈公温甫好“语言妙天下”五字,尤好读《罢珠厓对》。大抵西汉之文,气味深厚,音调铿锵,迥非后世可及。固由其措词之高,胎息之古,亦由其义理正大,有不可磨灭之质干也。如此篇及路温舒《尚德缓刑书》,非独文辞超然绝后,即说理亦与“六经”同风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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